哪一張丹方不是千錘百煉出來的，一個從未煉過丹的蠻荒部落，就算撿到一張丹方，也沒辦法煉成丹藥，更不用說憑空改良丹方。

河洛也覺得匪夷所思，但給他傳遞消息的人言之鑿鑿，他半信半疑地趕來荷葉蕩，想親眼見識一番，她問詹妮：

“現在東疆覺醒圖騰的蠻部有多少？除了雨蠻部落，還有其它蠻部能靠圖騰之力辟瘴嗎？”

“蠻祭重啟的時間還不長，大部分部落還沒開始祭靈，已經覺醒的有四五十個，數量太少，實力高低不齊，暫時只有雨蠻部落可以靠圖騰之力辟瘴，六爻萬年之前名列蠻荒前十，跟普通圖騰不同。”

詹妮從前不覺得“六爻”多少了不得，見識過鬼嬰的厲害以後，對所有名列前茅的圖騰都心生敬畏，趁著河洛到來，她把雨蠻部落種種新奇暢銷的貨物都吹捧一番，重點誇火桑紙、菩提紙、蒿紙。

“雨蠻部落自己制作的桑皮紙，質量比店鋪裏賣得好很多，本錢卻只有他們的十分之一，還有菩提紙，日光下散發出淡金色的濛光，嗅一嗅就讓人神清氣爽，蒿紙雖然普通，卻便宜的誰都用得起……”

河洛打斷她：“你確定這些紙張都是雨蠻部落自己制作的？”

“當然！他們收攏了二十萬流氓，讓那些人幫著收集原料，鞣制曝曬，自己人躲在雨蠻山上生產。”

詹妮語氣肯定，雖然她派出去的人一起都沒能闖進雨蠻山，但在山腳下蹲點，確定這些紙張都是雨蠻山上搬下來的。

河洛微笑，掐著詹妮的力道陡然加重，語氣也兇戾起來：“詹妮掌櫃，你剛才說他們只是一個蠻荒小部落，覺醒圖騰之前什麽都不是，能幫助別人辟瘴是靠圖騰之力，那火桑紙、菩提紙和蒿紙，還有傳說中的蠻神燈，也都是靠圖騰之力嗎？！”

詹妮痛得涕淚交加，急忙撇清：“他們……說是蠻神庇佑，他們的小族長能溝通蠻神，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是他從蠻神那裏學到的。”

“蠻神？！”河洛嗤之以鼻，“這世上只有赤焰之神，哪有什麽蠻神！”

如果他沒猜錯，雨蠻部落裏藏著一個老怪物，懂得煉制辟瘴丹，懂得制造火桑紙！雖然使用的材料差不多，但成本和效果天差地遠。

雨蠻部落短短幾個月時間崛起，沒有外力襄助是不可能的，包括他們能覺醒圖騰。

蠻祭中斷萬年，想要通過一場祭靈大典就溝通天地？覺醒“六爻”這種曾經雄霸蠻荒的強大圖騰？鳩山為了覺醒鬼嬰圖騰，廢了一件上古蠻寶，獻祭了整個鬼蠻部落和整個河西的蠻民，最後召喚來的“聖靈”還沒有孕育神智，等同邪靈。

鬼蠻如此，雨蠻就能輕輕松松舉族覺醒？

河洛不相信，繼續問詹妮：“最近幾個月，雨蠻部落的首領，修為有沒有暴漲？”

“有，他們的山掌夔，族長敖，都從淬體巔峰突破到開靈境，還有他們的小族長，只有十二歲，昨晚居然打敗了鳩山。”

河洛驚訝：“十二歲？打敗鳩山？！”

“他手中有一件秘寶，能讓他暫時長出一對翅膀，飛到天上去，之前一個流蠻首領也有這種秘寶，但威力不如雨蠻小族長。”

詹妮說著說著，也開始認同河洛的看法，覺得雨蠻部落真的藏了一個老妖怪。

但河洛問她這個問題，想的更深，那個老怪物能輕松幫助蠻民破鏡，他自己的修為更加高深，貿然闖上門，惹惱了老怪物會有血光之災。

他在蠻荒商會副會長的位置上坐了十年，老會長病入膏肓，支撐不了多久，跟他競爭會長之位的還有兩個人，他想脫穎而出，必須出奇制勝，如果能找到這個老怪物，跟他合作一番……

河洛躺在百蠻丹藥行想入非非的時候，曙古、太羅兩位子爵大人已經先下手為強，前往雨蠻閣拜會山掌夔。

現在的雨蠻閣，當之無愧的小天街第一商鋪，不分晝夜都有蠻民進出，買東西的、賣東西的、打探消息的……就算什麽事都沒有，看到樓閣裏還亮著燈，還做著生意，河東蠻民就覺得心裏安定。

昨晚邪靈肆虐，七八個流蠻首領躲過爆頭之災，橫渡小天河逃到河東，沒誰敢在河西九蠻的人面前露面，怕被補刀，怕被鬼嬰盯上，悄悄躲到雨蠻閣外的草垛裏熬過一夜。

天亮之後，這些人找到雀蠻槁，咒罵鳩山的兇戾無恥，一夜之間，三十萬流蠻，死得只剩下他們這些人。

雀蠻槁據實已告：“兄弟們，別說你們的族人，河西九蠻，包括鬼蠻部落都死得差不多了，鳩山被鬼嬰吞噬，烏佐領腦袋爆開，只剩下一個獠首猊，一個驪女……”

幾個流蠻首領面面相覷，央求雨蠻部落收留。

山掌夔把他們喊過去，仔細詢問一遍昨晚上的事，剛問了幾句，雀蠻槁走進來，說曙古、太羅兩位子爵大人，一起來拜見他。

夔面色古怪，接過拜帖仔細看了看，太羅的拜帖華麗奢侈，族徽是一面赤紅色的漁網，周圍鑲嵌了一圈米粒大的金砂。

曙古出自鋤禾家族，拜帖正中央畫著一枚金燦燦的小鋤頭，刃光濛濛，赤紅色的枝蔓繚繞。

夔一看見這柄鋤頭，就想起東鳧深山中巨大的雙頭妖鷹，神色倨傲的紫眼青眼，他臨死前用龜鰲盾幻化成的時空鏡，鏡中兇戾嘶吼的老者……

他想得太入戲，雀蠻槁喊了他好幾聲才聽清楚，定了定神，不再去想紫眼青年，雖然人和鷹都死在雨蠻部落手裏，卻是紫眼青眼不懷好意在先，想搶奪他們的紫鱗巨蟒就算了，還指使妖鷹殺人滅口！如果不是雨來機靈，不是蠻神庇佑，死在東鳧山脈裏的就是他們了。

夔問雀蠻槁：“他們說找我什麽事沒有？”

“沒有，只說有要緊事。”

夔想了想，猜不透曙古、太羅的來意，揮揮手讓雀蠻槁把幾個流蠻首領帶下去，同時搖動星鈴，把族長敖、獠首魃，還有雨來都喊了過來。

雨來原本在登記蠻部預定的神燈，聽說曙古、太羅一起來拜訪，匆匆趕了過來。

三樓閣亭裏，夔、敖、魃坐在白玉石凳上，招呼曙古和太羅兩位子爵喝靈茶，全部用蠻荒靈草醅制成的靈草，色香味俱佳，遠勝他們在帝都喝得那種貴比黃金的銀針茶。

雨來仗著年紀小，沒有老老實實坐在石凳上，溜到旁邊去看臨街的風景，耳朵卻支起來聽他們談話。

夔本來以為，兩人跟詹妮是一夥的，突然上門拜訪，是看河西流蠻死光了，血靈麻田裏沒有血食了，就把主意打到他這個河東大山掌身上。

曙古身為鋤禾家族的人，一把帶血的鋤頭隨時能從眼睛裏伸出來，敖很討厭他，坐在一旁悶聲不吭。

魃身為山蠻的少族長，整個部落都覆滅在墾荒團手裏，看著曙古的眼神也友好不到哪裏去，直接問他：“荷葉蕩往西南方向，五百裏遠的地方，有一座延綿幾十裏的九曲山，山上有一個幾千人的大部落，叫山蠻，半年前覆滅了，墾荒團的人占了那裏，請問跟你們鋤禾家族有關系嗎？”

曙古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副桑皮地圖，撬起戒指上的水晶放大鏡，仔細看了半響，搖頭：“不是鋤禾家族的墾荒團，是一個叫虎牙的探礦團，團長叫鐵蛇，心狠手辣又狡猾，他雖然也種植血靈麻，卻以尋礦為主，你們部落的那座山，是不是盛產玉石？”

魃搖頭：“我們祖祖輩輩住在那裏，九曲山上沒有玉石，就是最普通的泥石山，寸草不生，連苔蘚都沒有，但是血靈麻可以存活，我在山腰的院子裏種了一片，長得很好。”

曙古疑惑，寸草不生連苔蘚都沒有的地方，能種植血靈麻？他在帝國靈植學院讀了三年書，門門功課優秀，從未聽說過。

血靈麻生長環境苛刻，整個赤焰帝國，只有巫荒和蠻荒之地可以種植，鋤禾家族麾下的墾荒團，一直都在巫荒大地出沒，絕少涉足蠻荒，但從幾百年前開始，巫蠻叛軍勢不可擋，帝國軍隊節節敗退，鋤禾家族麾下的墾荒團，撤退及時的還能保住性命，來不及撤退的全部被巫蠻虐殺。

幾乎一夜之間，鋤禾家族失去了賴以為生的大片土地，損失慘重，不得已把鋤頭瞄準東疆，瞄準荷葉蕩，此地毗鄰東鳧山脈，跟巫蠻大地只隔著一片天塹沼澤，常年瘴癘濃郁，可以種植血靈麻。

曙古看了看魃剽悍的身形，淬體巔峰的修為，試探著問他：“你在山蠻部落……是首領？”

魃莫名其妙，據實回答：“我父親是山蠻的族長。”

曙古“噢”了一聲，跟太羅對視一眼，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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